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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谱_裟椤双树_第23节_格格党_笔趣阁
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百妖谱在线阅读 - 第23节

第23节

“谁让你多事的。那绿丝就算扎进她心口也死不了人,她的心脏在右边。”兽愤愤地原地转了个圈,红光闪过,兽不见踪影,只有个气呼呼的张伯,指着桃夭的鼻子骂,“不是说好了只能早上来见我么她早上出去做工不在家,你我才好说话呀你怎么不守时呢跑到神女阁去晃悠什么还跑到我家骗吃骗喝骗睡”
  桃夭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没有当她面拆穿你已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了,你烧纸给我,我肯来,更是天大天大的面子。你还骂我那我走就是了。”她拍拍屁股,作势要走。
  “喂”张伯赶紧拦住她,“你好歹是桃都鬼医,能不能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胡闹”
  “你道歉啊,道歉我就留下来。”桃夭翻了个白眼。
  “对不起。”张伯极不情愿道,“刚刚是我态度不好。”
  桃夭转过脸,笑“这话还能听。”
  张伯蹲下来,无奈地看着张婶,说“我知道她早晚会遇上这样的麻烦。总是学不聪明,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去对付。这几十年来,我不知替她善后过多少回了。那蛊妖开了神女阁的第一天,我就跟她说过,敢把场子开在道观旁边的妖,跟一般小妖怪不一样,何况还是一只蛊妖,你不要想着去招惹它,要从长计议。只是这蛊妖开了神女阁以来,除了敛财倒也没干过分的事,那些说负心汉回心转意的妇人们,不过是让她们的汉子喝了有咒的水,所谓的回心转意不过是片刻的假象,不出两年,咒力消失,该走的还得走。说帮忙找到心上人的,也无非是被施展了许多妖怪们都会的魅惑之术,能在短期内令得异性对其青睐有加。而最擅长此术的当是狐妖,这蛊妖还差点火候,那些以为找到心上人的姑娘,不过是得了一场好梦罢了,时候一到,对方清醒,不爱你仍是不爱你,留不住的。”
  第41章 腾根肆
  桃夭想了想,道“其实你早该出手的。”
  “我习惯平静的日子了。”张伯笑笑,“何况,那蛊妖一开始并没有过分的举动。我见那些愁眉苦脸的人自神女阁出来后的样子,忽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很坏,如果被骗也能让他们高兴,那就随他们去吧。神女阁会撞上我,是它欠了些运气。我同老婆子也是这样讲,只要它不过分,我们就照常过日子。能修炼成人形的妖,都是吃过不少苦头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毁了它们多年修行。”
  “你比我想象中慈悲了。”桃夭笑道,“跟一个人类在一起这么久,也出乎我的意料。”
  张伯看着张婶的脸,说“我遵邢姬之命,游荡世间,以食蛊为职责。这千百年来,被我吞吃的蛊虫以及制蛊害人的术师巫医,不可计数。而人心不善,蛊毒不绝。我再是努力,也是吃不尽的。五十年前,我于深山中遇到一支世代制蛊的部族,皆为女性,平日深居简出,族群所有成员的心脏都长在右边,为了繁衍后代,此族女子以蛊虫种于山外男子身上,中了蛊的男子便会心甘情愿留在身边,然四百四十天后,蛊虫会咬破男子的心脏,令其暴毙而亡。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部族的恶名也就渐渐散开了去,外头的人视她们如妖邪,也想过一些法子去除掉她们,可是都没能奏效,反而惹来更多报复。我化身成一只飞鸟,在她们的寨子里观察了好些天,发现她们对这种残忍的生存方式没有任何悔意,除了其中的一个孩子。”他顿了顿,笑,“就是她。那会儿她只有十岁左右,我不止一次看到她试图阻止自己的母亲炼制蛊虫。她亲眼看到过那些作为丈夫来到寨子里的男人,一个个倒在血泊里,这种事每年都在发生。”
  “你吃了整个寨子的人和蛊虫”桃夭问。
  他点头,又道“留下了她一个。不过,也跑了一只蛊虫。她们炼制蛊虫,是要用五只代表金木水火土属性的蛊虫为引,称为蛊母,这些蛊母都活了千年以上,单独一只已经足够厉害,五只齐聚更是后患无穷,我吞了四只,剩下水蛊母逃脱,寻了好多日子都寻不到。所以我才留在人间至今,不寻到水蛊母,我是不会回昆仑的。”
  “连你都找不到”桃夭诧异道,“那这只水蛊母是真的很厉害呢。”
  他叹气“有什么法子呢,只能留下了。”
  “你跟她一起,也是为了找到水蛊母”桃夭又问。
  “是的,毕竟是她们部族的东西,纵然只剩她一个了,难保哪天水蛊母不会找到她。”他如是道,眼神渐渐沉进了一段遥远的回忆里,“她那时候也太小了,因为手背上的蛇形胎记,附近的村民知道她是部族后人,对她十分不友善,甚至想出了各种恶毒的法子想置她于死地,可她硬是靠自己活下来了。那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毕竟她身上流着蛊师的血,外人对她的伤害很可能让她变成跟她的祖辈一样残忍,如果有这个迹象,我会毫不犹豫吃掉她。可是她没有,她甚至救过一个掉进水里差点淹死的孩子,然而赶过来的村民却用竹竿把她打回河里,说她是巫婆是妖邪,是来害死他们的孩子的。眼看她在河里挣扎到没了力气,我出去把她捞了上来。我以一个跟她年纪相若的少年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还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其实她很有趣,会说很多笑话逗人开心,还会做不少好吃的饭菜。”
  “所以你们后来干脆结成夫妻了”桃夭搓着下巴,“那你们有孩子吗跟你一样有尾巴么”
  张伯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没有孩子。”
  桃夭点点头“也对,就像猫跟狗生不出孩子一个道理。”
  “你的比喻很让人不高兴呢。”张伯翻了个白眼。
  “别说这个了,她大半夜摸到甄家小姐房里,到底是想干啥呢”桃夭顺手往她腰带里摸了摸,很快摸到个软软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条半寸长的黑色虫子,像菜虫,还会动,吓得她一把扔地上。
  张伯赶紧把虫子捡起来,走到甄小姐床前,捏开她的嘴,把虫子塞了进去。
  “这是老婆子炼的解啮心蛊的解药。老婆子前些日子去探望甄小姐时,发现她是中了啮心蛊,这才急急忙忙回来炼解药。解药会钻进去咬住那只蛊虫将其化为黑水,但得连服三次才能彻底化解。老婆子趁着去甄家做工的时机,已经偷偷喂甄小姐吃了两次,所以她才会有吐黑血的情况。甄家人不明真相,还以为是神女阁的问题。这蛊妖去看过后必然知道有人在坏它好事,所以肯定会在甄家守株待兔。老婆子只当这蛊妖跟寻常货色一样,靠她自己就能解决。为了不让我卷进去,也为了不让突然冒出来的你们察觉到什么,还往饭菜里下了药,希望我们安心睡一晚。”他摇头,“你说这样的性子,让人怎么放心得了。”
  “她完全不知你的本事”桃夭问。
  “她以为她是我的老师。”他笑,“她以为我知晓的所有玄异之事一半来自我们多年来游走四方时遇到的种种,另一半是她教导我的。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顶多在她灭蛊的时候替她打打下手。”
  桃夭又道“这些年,你们一直在消灭世上的蛊”
  “老婆子说,蛊是害人的东西,能灭多少是多少。”他把张婶横抱起来,“回去吧。”
  “等等。”桃夭叫住他,“你可是在纸上说你重病,如果我能治好你,除了满足我的规矩之外,还另有重酬。”她上下打量他,“可我看您老这模样,能走能打能抱的,哪里有重病的迹象”
  他狡黠一笑“虽然我至今没有找到水蛊母,但邢姬已经召我回昆仑复命了。”
  “所以呢”桃夭瞪大眼睛。
  “所以我希望你替我向邢姬证明我病了,要休假,回昆仑的时间再延后三四十年吧。反正对昆仑的家伙来说,人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他用最慈祥的目光看着桃夭,“虽然你们桃都既不归天界,也不属昆仑,你桃夭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鬼医的名声还是有的,别人邢姬不会信,但你的证明,她一定会相信的。”
  桃夭眼珠一转“你要我怎么证明”
  “替我写一张请假条,盖上你的手印即可。”他笑,“就是这么简单。我说过的重酬不会短缺于你”
  “我可是个正经人。”桃夭仰头,煞有介事,“撒谎这种事我不能做,何况欺骗的对象还是昆仑的仙姬,不行不行。”
  “你怕她”张伯叹气,“那算了吧。我本来还想把饲养增蛊的法子教给你当作回报呢。”
  “增蛊”桃夭皱眉,“那是什么”
  “把一片树叶或者一株青草炼制成蛊的法子,炼成之后将此蛊放到米缸,白米可增一半,放至钱袋,银钱可增一半,故称增蛊。”张伯认真道,“这是我们老两口这些年来研究出的小玩意儿,只是我们对钱财之类并无奢望,所以从未用过。倒是桃夭姑娘你可能很需要呢。”
  “你要我怎么写请假条盖一个手印够吗不够的话我给你盖个掌印如何唇印也可以的”
  “……”
  桃夭在张伯家住了三天。
  这几天,往神女阁去的人还是那么多,不过个个扫兴而回,因为神一般的古婆婆失踪了。
  张婶一直卧床休息,肩膀上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不明就里的磨牙以为她真是摔伤的,天天坐在张婶房间里念经,说是替她消灾解难,还拉上滚滚跟他一起打坐,替张婶祈福。可狐狸每次都在念经声里睡过去,惹得张婶笑个不停。
  临走前的晚上,张婶把桃夭叫过去,给了她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说“这里离京城还远,没点银两傍身不行。”
  桃夭假意推脱一番,最后还是笑眯眯地笑纳了。
  “桃子姑娘,”张婶忽然看着她的脸,“你不是寻常的姑娘吧。”
  闻言,桃夭笑笑,也不置可否。
  “我的药对你没有影响。”张婶尴尬地笑笑,“也亏得这样,我才没被那蛊妖害死。我家老头子说,你除掉了它们,把我活着带回了家。救命之恩,多谢了。”
  “呃,其实我是个大夫。”桃夭挠了挠鼻子,“可以说是在药材堆里长大的,好多迷药对我没有作用。”
  “年少有为啊。”张婶赞许道,旋即沉默片刻,问,“老头子跟你讲了我们的事”
  “啊,讲了。”桃夭点头,“很传奇的一生啊。”
  “你不怕我”张婶摸着自己的手背,“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第42章 腾根伍
  桃夭一笑“我没钱的时候,有人把我一脚踢出来,而你却给了我一餐饱饭,我为啥要怕你。你是好人。”
  张婶眼中流过微妙的悲伤与自责,苦笑“桃子姑娘啊,你还年轻,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也未必是个好人呐。”
  “我觉得你是啊,而且张伯也说你是个善良的人呢。”桃夭不解道,“你要是个惹人嫌的坏人,张伯又怎可能跟你相伴至今。”
  “我”张婶欲言又止,嘴唇紧抿,连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怎么了”桃夭见她如此,忙问,“可是伤口疼起来了”
  她摇头,忽然抓住桃夭的手,缓缓道“他不离开我,是因为我往他身子里种了蛊。”
  “啊”桃夭一惊。
  “我幼年时的记忆并不好,常常看到外族男子惨死在寨子里。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寨子里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我记得有一个叔叔,常常跟我讲外头的人的故事,还折纸鹤给我玩,他的眼神跟族里的人不一样,很温柔。我觉得我的父亲可能也是这样。但是,四百四十天太短了,纸鹤还在,人却化作了一堆血肉,我第一次觉得心脏很疼,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后来,全族一夜被灭。我醒来时,五只蛊母中的水蛊母正躲在我身下,此蛊是五只蛊母中唯一生性温良的,若直接种于人身,此人必会一生对我生死不离,直到寿终正寝时,水蛊母才会随着他一同死去。我本想毁了水蛊母,但一想到这是我族最后的一只蛊,比起其他同类又并不那么恶毒,所以心软了,把它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张婶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十五岁那年,我遇到了你张伯,他救了差点溺死的我。他说他是外乡人,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倒是同我的际遇差不多。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他处处照顾我,保护我,时间过去,我发现我离不开他了。”她看着桃夭,“桃子姑娘,其实我已经怕了孤单。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熬过生病的日日夜夜。说来可笑,为了找个人说话,我自己扎了个草人,天天跟它聊天。不知你是否了解这种寂寞。”
  桃夭沉默,半晌才道“所以你用了水蛊母”
  “这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张婶咬了咬嘴唇,“虽不会伤他的命,但这对他不公平。”
  “你的心病原来是这个。”桃夭松了口气,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确定你的水蛊母可以让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对你一心一意到现在”
  “我们族里人是这样讲的。”张婶道。
  桃夭真想告诉她,世上任何的蛊,对张伯都是无用的,它们只会惧怕他。可是不能说啊,哎呀,忍住心里话好辛苦呢
  她深吸了口气,把涌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又看向半开的房门,张伯正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过去,她笑“不想留下的人,是怎么也留不下的。”她回头认真看着张婶,“忘了水蛊母吧。这秘密,我替你守着。”
  说罢,她调皮地朝张婶挤了挤眼睛,又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因为我收了封口费的呀”
  “你这孩子”张婶嗔怪道,旋即“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还打算继续游走四方么”桃夭问。
  “暂时不了。”张婶摇头,“老头说我们年岁大了,应该少些四海为家的日子了,我们来巫城已经五年了,觉得不错,打算继续住下去。”
  “嗯嗯,安定下来挺好。”
  腾根尾声
  离开巫城的当天,张伯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对桃夭道“一路保重。”
  “你也是啊。”桃夭故意拍了拍张伯的肚子,然后凑到他旁边耳语几句。
  张伯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尴尬了数秒之后,他淡淡道“要留下来,总需要些理由的。”
  是啊,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一个“永远找不到”的蛊,你才能跟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吧。
  把一大袋干粮扔给磨牙背上,桃夭揣着一包银子高高兴兴地往巫城城门而去。最高兴的还不止这些,张伯真的把如何炼制“增蛊”的法子告诉给了她,这次绕路来巫城真是明智之举
  路过一个字画摊时,摊主正在高声叫卖“来来来,神兽画像趋吉避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磨牙停住,很有兴趣地看着摊子上那些色彩鲜丽的画像。
  “小师父,要不要买一张啊挂在墙上,包你百病不生呢”摊主随手拿起几张向他兜售。
  磨牙看着他手里捏的画,辨认着画中那些写在神兽旁边的字“穷奇强梁”他的目光停在最后那张画上,“腾根”他一扭头,发现桃夭也在看腾根那幅画,还瘪嘴道“画得一点都不像嘛跟头猪似的。”
  摊主一听就不高兴了,把画一收,不客气道“小姑娘,你要买便买,不买请走,哪里轮得到你来评价我的画技腾根不像哪里不像,说的就像你见过似的”
  “行行行,我走,您别生气啊。”桃夭嘻嘻一笑,转身离开。
  磨牙赶紧跟上去,顺口问道“桃夭,腾根到底是什么呀好像从没听过这名字呢。”
  桃夭敲了他的光头一下“还说自己不是文盲连腾根都不知道。”
  磨牙揉着脑袋“总比那些连此巫山非彼巫山都不知道的人要好。”
  桃夭白他一眼,道“天帝掌司天界,王母坐镇昆仑,两边的大仙儿们守望互助,而王母座下有邢姬,掌刑罚之事,邢姬座下又管驭着十二神兽,腾根就是其中之一,它状如豹,有犀角,善变化,以蛊为食。人类的后汉书上也有记载曰穷奇、腾根共食蛊。这十二只神兽本是妖物,后来各自得了机缘才入昆仑,获神职。只因这十二只兽都是以吞噬不良之物为职责,故民间将之奉为驱邪之物。”
  “哦,原来如此。”磨牙点点头,转头对趴在肩上的滚滚道,“你好好跟我吃斋念佛,修炼心性,或许有朝一日你也能成神兽,被人画在画里挂在墙上供奉呢”
  滚滚打了个呵欠,翻了个白眼。
  “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大老远来巫城干吗”磨牙又道。
  “化缘啊”桃夭拍了拍他背篓里鼓鼓的干粮袋,得意得很。
  大概是因为有了吃的又有银子的缘故,桃夭觉得太阳也不刺眼了,天气也不热了,一切一切都是那么舒心畅快。走到城门前时,她回头朝张伯家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想起了那写着“懒回顾”的店招。
  张婶说,那是张伯起的名字。